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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叶适的“花式点赞”看南宋温州女性形象

时间:2023-08-03 16:59:09   来源:温州网

南宋温州人叶适,榜眼出身,文章被公认为当时一流,其中墓志铭又是写得最精彩的。连他的“对头”、大学者真德秀(1178-1235)也很是佩服:“永嘉叶公之文,于近世为最。铭墓之作于他文又为最”(真德秀《真西山文集》卷三五)。在叶适遗存的148篇碑志里,为女性撰写的有26篇,多为其门人师友之母妻、亲人等,其中不少是本土人氏。叶适以细腻的笔触,以具体的事实,以多种写法,展示了南宋女性包括温州女性的形象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叶适:夸人要真诚更要抓特点

把“应酬之作”写成“文学经典”

叶适创作碑志文的观点较前人发生较大的变化,提出碑志文乃“文章家大典册”,将碑志与典、谟、训、诰等朝廷自上而下的“诏诰典册”之文相提并论,改变了碑志文历来被作为应酬文字的地位,而将其列入文学正统。

叶适在女性墓志中多次表达了他的创作观,如《高夫人墓志铭》云:“古之妇人,德善以位登,功烈因事显,书传所载,固瑰异俊哲,非凡女子也。屏梱内常事细行,直不足录。今之铭妇女,大抵依放之云尔,外属至亲,褒叙而已,词无抑扬,则于铭尤难。”

福州南宋黄昇墓出土女性服饰大袖

因此在女性形象描写时,叶适虽也有写女子之“常德”(也就是分内事),如写岳母高夫人的文章,有“勤劳能干”,突出她“智能通南北之俗,自文绣工巧,下至炊爨烦辱,皆身亲之,豫算有无,乃具衣食”的妇女常德;《安人张氏墓志铭》中,叶适也有“以状考之,夫人能顺舅之严,敬姑之亲,以义丰家,合其孝慈,所谓妇人之常德也”的描写,但总体着墨不多。

叶适认为,女性的常德不值得录入墓志铭。相比之下在突出女性“异质”方面,他尤为重视。铭文中他尽力描写的女性之“异质”,也就是女子的不同凡俗之处。因此使得他“夸赞”女性的文章显得极为突出。

贤内助是古代女性主要品德?

不!叶适赞美的是这些“异质”

曾巩曾说过“古者公侯,卿大夫士,非惟外行淑也,盖亦有闺门之助焉”。成为男性的贤内助,是古代衡量女性贤德与否的重要标准,但其所助的,也仅限于内事。而叶适描写女性墓主时,大多将视角投注在她们“步出闺阃,直接参与外事”方面。

1.步出闺阃,参与外事

在《孺人周氏慕志铭》中,叶适即写了周氏帮助丈夫打理外事之才干。“君教永嘉,方倾身与士接,夜诵满廊户烹棻搅糜,鼓三伐,共食已,乃揖就睡。夫人常鬻假称具无难色,士誉君之贤,则及夫人。将别,小学子翘敏者,怀以果饵,储以方笔,或总其角,或束其带,顾恋依依,尤以夫人为有恩”——俨然一位优秀"助教"。

写应懋之妻林氏,“敏察有智,能助其夫,非止以妇职为顺也”(《夫人林氏墓志铭》)。又写臧氏“察士之材否,使其子择而后从"。(《故太硕人臧氏墓志铭》)。臧氏是叶适好友、诗人杨万里的岳母。

上述女性是作为协助丈夫参与外事的角色,叶适女性墓志中还描写了直接独立主持外事的女性。如黄岩丁世雄夫人戴氏,在丈夫去世,儿子外出求学期间,独自整饬旧屋,搭建新房,“而夫人翻拆旧庐,敛工所材。比归,则高屋长梁,瓦染奂然矣(《戴夫人墓志铭》)”。这放在现今社会,恐怕能做到的女性也不多见。

南宋《盥手观花图》里的女性形象佚名

叶适这种打破传统男主外、女主内格局的书写方式,展示了宋代女性不同凡俗之处。此类女性之所以能走出围阃,参与外事,主要因为叶适笔下所描写的女性形象大多出身于官宦之家,她们拥有普通妇女难以达到的才华学识,这是她们能够步出闺阁,参与外事的前提条件。同时,这也能说明宋代女性地位有大幅上升。

2.三观超正,有主张

《宋故孟夫人墓志铭》写门人孟猷之母,“当家事,精密有断,近智士丈夫所为也。”

写刘必明妻徐氏之贤,“父死母将以嫁姑子之富者。夫人讶未成服,问知其故,号恸殂绝,久而后苏,家乃止不敢言。终丧,兄徐扣其意。夫人曰:‘为富人妻,我不愿也(《夫人徐氏墓志铭》)”。以不愿为富人妻的婚姻观,显示徐氏的过人之处,且不从母命的气度,亦是不同凡俗之处。而嫁与刘必明后,“必明尝以白金付之。夫人问所从,日:‘某人诿请某事验,以为谢。"夫人大怒,投于地日:我以子为贤,而若是!亟具归!"将归,必明出其事,教学所得也,乃已”。由此,叶适发出这样的感慨:“然则必明以卑遂其高,夫人以刚佐其洁,夫妇皆一世之伟,可敬已!”刘必明之谦卑、廉洁,均得益于其妻之辅佐,叶适对此评价甚高。

3.才华气度超过一般男子

叶适写陈傅良妻:“过洞庭,管押者忽告:某所行李有盗。家人皇骇。夫人笑曰:郎如是,所失不过财物。若贫,即不失矣。夫仕上皇,力谏不听,乞致其仕,下殿即行。新天子嗣航,惫召使至,俄复罢。往来业业数月,夫人率男女欢笑相随,曰:以为高则余不安,以为罪当逐则宜尔(《张令人幕志铭》)”。张氏之气度,令人敬佩。

又如他写温州人林善补的母亲陈氏,就写出了她的深明大义。“夫人陈氏,子林善补官居无为军教授,兵乱,人相食,俟间辄谒告视夫人。夫人麾使速去,曰:汝已出身事君,又反顾乎!”(《夫人陈氏墓志铭》)此般深明大义!林善补是今苍南炎亭人,是理学家朱熹的弟子,被称为“朱门十哲”之一,也是叶适的好友。

4.无妇女习气、淡看生死

叶适对崇佛男性持不认可态度,认为聪明豪杰之士畔而从之,以彼分别影事之心醉梦沉酣于其间。颇有微词,“嗟夫!生固无所来,而死亦焉有往哉?”并称之“怪奇诞谩之说”。叶适讥讽面对生死手足无措的豪杰之士,但却在墓志中多次状写女子崇佛尚禅、淡看生死等“异质”。如《刘夫人墓志铭》中的温州女子刘氏,即“喜禅学趺坐……素无妇女气习,简服用、鄙涂饰,资度冲远”。

写作手法多样的花式夸赞

不同表达让女性形象更丰满

除狠抓不同常人的特点外,叶适还将墓志文章,写出了文学经典的高度。他真正打破长久以来形成的墓志模式,写作中运用多种叙述方法与表达方式,各种花式夸赞让后人引为楷模。

1.多间接叙述。叶适写这类文章往往站在第三者角度,由至亲之人或第一手资料直接描述墓主生平,读来令人信服。

如写应懋之妻,以应君书信内容为载,写出“林氏恭约苦节,在群,乘和乐:慈子,训之严:操下,接之恕。处家日,未尝降堂序。敏察有智,能助其夫,非止以妇职为顺也。夫世之欲荣官显仕者,无不致厚其妻子。而士亦有固穷甘约,至冻馁其妻子而犹不得为薄者,彼诚知其所以厚之不在彼而在此也。”(《夫人林氏墓志铭》)

如通过儿子描述母亲。“吾母临海钱氏,三王之孙也,而以儒显”(《夫人钱氏墓志铭》)。又《陈处士姚夫人墓志铭》描写陈耆卿(1080-1236)母姚夫人亦是采用此方式。此法并非叶适首创,王安石也曾采用此种写法。但王安石仅为纲目式的叙述,在女性形象描写上存在简单化、平面化的缺陷。而叶适却以大段叙述性文字,辅之以实例,人物形象塑造上更加生动,富有趣味。

由至亲之人道出墓主生平而非撰写者直接描述,其好处首先在行文上避免了千篇一律的平铺直叙而富有变化:其次,在客观效果上大大增强了书写内容的真实可信。国人传统为人死为大,墓志铭固然会说些好话,但“谀墓”就过了,成为前人贬低碑文嘉志文体的主要原因。由至亲之人之口道出,从某种程度上增强了慕志的真实可信性,更具说服力。最后,能赋予作品更真挚的感情色彩,使读者闻之伤心,见之流泪。

2.多侧面烘托,力求行文曲折跌宕

欲写妻先写夫,欲写母先写子,以夫、子之行为事迹进行侧面烘托,行文更加曲折。写门人王植妻庄夫人从王植求教于己学起,其中写王植刻苦读书场景,“匿姓名,舍辎重,从余穷绝处,水村夜寂,蟹舍一渔火隐约,而立之执书循厓,且诵且思,声甚悲苦(《庄夫人墓志铭》)。”以烘托法侧面摹写,比平铺直叙更能打动读者。《宜人郑氏墓志铭》从郑氏之子政绩写起,记载温州水灾:

“天富北监在海玉环岛上,乾道丙戌秋分,月霁,民欲解农宿,忽狂风骤雨,水暴至,闼启膝没及雷荡胸,至门已溺死。如是食顷,并海死者数万人。监故千余家,市肆皆尽,茅韦有无起灭波浪中。”据《宋史·五行志一上》载,“乾道二年八月丁亥,温州大风,海溢,漂民庐、盐场、龙朔寺,覆舟溺死二万余人,江滨胔酪尚七千余。”叶适所写,更为详尽,与史书可相补益。

南宋金钗(温州博物馆藏)

写虞夫人之聪慧,不直接赞美,而是从其出生写起,“父手雕北辰像事之,祝日:必求九天慧女。已而夫人生,劲画丽语,不学而能,诗书古文,有若素习。”(《虞夫人墓志铭》)使得人物充满传奇色彩。

3.多用议论,借志表达个人思想

叶适在夸赞女性品行时,如前人王安石般好发议论,但王安石仅就事论事。叶适则借机表达个人思想,如事功思想、家庭观念、女性观等等。

如写陈氏嫁与林璞,其家甚贫,且父母老,夫子绝不理家事,而夫人能安舅姑夫子,叶适称之为“盖舅姑夫子不疚其艰而相依以成者,固人之常理”。至于夫人勉励其子,于兵乱中教其子当出身事君者,叶适则曰“至于机羸疾痛不失其善而必与以报者,亦天之常道”(《夫人陈氏墓志铭》),传达出叶适这位永嘉学派代表人物的事功思想。此外,他还借碑文表达了自己的禅佛观和女性观。在《臧夫人墓志铭》里,还表达了自己的夫妻相处之道。在叶适看来,男女秉性虽殊,这并非尽是坏事。若能在日常生活中予以互补,也不失为一件有助于家庭发展的好事。

水心集卷二十四

叶适的碑文,无论是塑造女性形象还是写作手法上,均可称墓志创作之集大成者。他有很强的自我判断和创作观点,并不轻易为墓主亲属所左右。叶适文章里描写的多为南宋中上层妇女的形象,必定会成为普通妇女的学习榜样。因此管中窥豹,也可映照出南宋温州妇女的整体形象。

作者 郑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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